起底风暴眼中的国泰君安

本周一，国泰君安被刷屏：先是国泰君安国际董事会主席阎峰失联，接着公司首席宏观分析师任泽平公司对首席经济学家林采宜“不买账”，称是“两个不同的宏观团队，以后请不要把任泽平和林采宜两个团队并列……厌倦任何的政治斗争。但是，很遗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争斗。干得不好有失业风险，干得好有人事风险。”

 

“国泰君安1999年由原来上海的国泰证券和深圳的君安证券合并而来，16年来多次人事纷争，内斗或明或暗。”知情人士称，阎峰是老君安，与证监会副主席姚刚关系不错；林采宜是2011年公司前任董事长王建华从银联带过来的，虽然万建华已离开，但根基仍在；任泽平则去年才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研究室副主任下海到国泰君安，言辞多激烈。尽管国泰君安今年上市但高管仍在变动，经过几番风雨的这家国内排名前三的券商，如今再度传出不和谐之音外露。一位已经退休的公司老员工称“公司内部还是很搞，姚刚出事带出其朋友圈，看来公司还会有洗牌。”

（国泰君安国际董事会主席阎峰）

 

看着今天国泰君安业绩与行业地位飙升但内斗仍在，熟悉早年中国证券市场的人不由得想起该公司的前世今生。

 

1998年国泰、君安证券合并

 

国泰君安的故事得从1997年“君安之父”张国庆等人被查处说起。君安证券有限公司1992年10月成立，注册资本仅1.08亿元人民币，由包括军队企业在内的5家国有企业投资，原任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分行证管处处长的张国庆执掌帅印。1996-1997年的大牛市中，张国庆副手杨骏指挥的君安自营盘在四川长虹上大获全胜，斩获利润40多亿元。到1997年底，君安的总资产达175亿元，利润7.1亿元，名列全国第一。

 

1996年开始，君安中层以上轮流脱产培训英语，而后陆续被派至华尔街金融机构进修。君安操盘理念也因此出类拔萃，被称为“麾下二千三百员将帅，个个能征善战”，以至于君安被称为中国证券业的“黄埔军校”。如今国泰君安证券公司中君安的影子渐渐消退，原君安人寥寥可数。

 

1997年君安证券增资扩股为7亿元。此时之君安如日中天，业界甚至将中国股市的这段时期称为“君安时代”。但缘于君安内讧，张国庆落马：当时一位分管财务的副总经理，因不满自己在公司内部失势，把张国庆将君安股权“暗渡陈仓”的MBO方案及公司全部账目拿到纪检监察部门举报，张国庆遭到有关部门调查，灾难由此降临。

 

1998年7月，审计结果查明，张国庆等人“账外违法经营隐瞒转移收入”总额12.3亿元左右，张先后动用5.2亿元获得君安约77%权益。有关部门认定，张国庆涉嫌“侵吞国有资产，将国有资产变相转入私人名下”。1998年9月，他以“虚假注资”和“非法逃汇”等罪名获刑4年。

（“君安之父”张国庆）

 

带头人入狱，君安怎么办？1998年7月，管理层决定由上海的国泰证券接管深圳的君安证券。据说，政府为这次“合并”注入了18亿元资产，其中现金就达14亿元。

 

资料显示，国泰证券成立于1992年，由建设银行牵头组建，首任董事长是来自建行的周汉荣。1994年1月，金建栋出任公司董事长。之前金建栋曾任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管理司司长，亲自审批了三大证券公司的设立。

 

合并先要摸清两大公司的家底。中介给出的结论是：当时国泰证券和君安证券的资产状况都不容乐观，两公司的净资产分别为17.1169亿元和10.5546亿元，但逾期债权分别16.1668亿元和9.9498亿元，均占到净资产九成以上。

 

在金建栋任职国泰证券第五个年头，国泰、君安在证监会牵头下“联姻”。1998年7月，管理层选派时任中国证监会期货部主任姚刚主导这次合并(即前不久落马的中国证监会副主席)，接替出事的张国庆。

 

而国泰证券方面，其自身资产质量和盈利也不咋地，盘点后国泰本来11.785亿元的注册资金，只能折算成9.0335亿元。为了安抚股东，当时有关主管官员曾在不同场合表示，将来可考虑较早批准新公司国泰君安上市，并将让其发行20亿元金融债。

 

1999年8月18日，国泰证券和君安证券两公司合并新设为国泰君安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原国泰董事长金建栋与新任君安董事长姚刚分任新公司董事长与总裁。当时共有51家新增发起人以现金实缴认股款198503万元，国、君两家的原有股东又追加现金投资32808万元，加上两公司原有部分净资产以1：1折为新公司股本，新公司总股本达到372718万元，成为我国注册资金最大的证券公司。

 

刚成立的国泰君安公司的新总部位于上海市延平路135号，是以前国泰总部的老楼。这就是今天国泰君安这艘“航母”的雏形。合并当年，公司营业额(销售收入) 19.84亿元，税后利润2.49亿元。

 

2001年上海国资入主换血

 

2001年，国泰君安进行了合并后的第一次股东变更。

 

当年10月22日，经上海市政府及中国证监会批准，国泰君安原第一大股东上海市财政局将其持有的国泰君安全部股份 (合计持股比例16.38%)无偿转让给上海国资。随后，上海国资又与国泰君安其余86位股东签订了股权转让协议，包括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国家电力公司、一汽集团、大众交通等，累计获得6.2311亿股。

 

值得注意的是，在无偿获得上海财政局不低于6亿元股权的同时，上海国资也承担了国泰君安数十亿逾期债券，以及将其所拥有的两家公司股权转让给了国泰君安：11357.818万股大众交通国有法人股（转让价格为每股人民币6.002元）、 6000万股申能股份国有法人股（转让价格为每股6.972元人民币）。在上海国资注入价值11亿元的两笔国有股权之后，同年华融资产管理公司也向国泰君安注入账面值约近10亿元的中石化法人股，以此置换后者又一笔巨额不良资产。如此一来，国泰君安在2001年共获得了总值20亿元的长期股权投资，带来不菲收益，使其顺利度过了自2001年后的连续5年的漫漫熊市。

 

其后通过一系列股权转让，至2009年底，上海国资公司拥有国泰君安的股权由最初的16.38%增加至23.81%，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此次控股股东的变更是国泰君安合并后的最大转折，这也是金建栋任期内的大事件之一。随着退休年龄到来，金建栋2003年卸下国泰君安董事长一职，原上海银行副行长祝幼一出任，继续筹备公司上市事宜。

（祝幼一）

 

2005年汇金入驻

 

2004年证监会开始对券商综合治理，中国证券业一片凄风苦雨。

 

在祝幼一出任国泰君安董事长两年后的2005年，国内券商业遭遇倒闭潮。于是成立于2003年12月16日的“国家队”汇金公司以救火队员身份参股国泰君安。2003年12月30日，中国证监会同意中央汇金以现金10亿元认购国泰君安新增10亿股股份。增资后，中央汇金公司持有国泰君安21.28%股权，成为其第二大股东。

 

当时汇金公司除持有国泰君安股权外，还间接控股银河证券、直接控股申银万国，与证监会提出的“一参一控”要求相悖，因此汇金公司必须在持股十年的2013年前在国泰君安与申银万国之间选择其一。

 

所谓“一参一控”，是指实际控制人参股的证券公司不得超过两家、控股的证券公司不得超过一家，不符合该规定的证券公司不能申请上市。

 

尽管在2010年汇金公司注资10亿元入股、2012年增资扩股14亿元后获得了长足发展，但和同城的海通证券相比，国泰君安融资渠道狭窄、财务杠杆低。而海通证券在2007年7月借壳都市股份上市后很快增发融资260亿元，因此创新业务领先。

 

2010年 子公司香港上市

 

2010年，国泰君安的上市梦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

 

当年7月8日，国泰君安香港子公司——国泰君安国际控股有限公司先行一步，在香港联交所挂牌交易，成为首家登陆境外资本市场的内地券商子公司。1993年，原国泰证券在香港设立子公司，是最早进入香港市场的内地券商。1999年国泰、君安证券公司合并时国泰君安国际在香港挂牌成立。2010年，国泰君安在港成功上市，对于在国泰君安工作七年的祝幼一来说，或许是最大的安慰。

 

但对这家老牌沪上券商，整体上市仍是国泰君安目标。子公司上市后，这一目标交给了公司新一任董事长万建华。2010年8月30日，原上海国际集团总经理万建华出任国泰君安董事长，成为继金建栋、祝幼一之后国泰君安第三任董事长。万建华上任后的首要大事就是让这家多年来处在行业第一梯队的证券公司上市。

（万建华）

 

2010年年底，上海国际集团通过与中央汇金换股，控股国泰君安，退出申银万国。根据双方约定的1:2.33的换股比例，汇金以其名下的5.22亿股国泰君安股份置换国际集团及旗下公司名下的共 12.19亿股申银万国股权。交易完成之后，上海国际集团获得国泰君安45.09%的股份，成为其最大股东；申银万国的股权则转到中央汇金旗下。这扫除了国泰君安上市面临的“一参一控”障碍。

 

但另一个问题由此产生： 虽然上海国际集团不再拥有申万股权，但仍全资控股另一券商——上海证券。2014年7月，上海国际集团以35.71亿元向国泰君安转让上海证券51%股权，今年6月26日国泰君安终圆上市梦。从当初两家濒临破产的中小型券商，到当下经纪业务排名全行业第二的大型券商，国泰君安这十几年来走的路好曲折。

 

国泰君安以每股19.71元在A股发行融资300亿元，成为2010年8月光大银行以来国内近五年最大规模的IPO，这让不少老君安和国泰人激动不已。公司上市首秀也延续了新股首日44%的顶格上涨“惯例”，但次日盘中打开涨停板，又创下年内新股涨停开板最快纪录。“动荡的股价背后是公司人事不稳，一些投资者感到不安。”有分析师说。

 

“军心不稳”人事变迁

 

的确，上市前两个月，国泰君安董事长万建华离任，赴证通公司做董事长，刚上任国泰君安党委书记、总裁仅8个月的杨德红开始担任国泰君安董事长。

（杨德红）

 

“这还算水到渠成，去年公司人事变化就开始了。”知情人士表示，去年6月初，此前已担任国泰君安总裁10年之久的陈耿，因“裸官问题”辞职，拉开了国泰君安新一轮人事动荡，不久公司资管资子公司几位高管集体跳槽到齐鲁资管公司。

 

今年9月29日晚间，国泰君安公告，顾颉因个人原因辞去公司副总裁职务。顾颉还是国泰君安资管子公司董事长，1972年出生的他，来自当年“最牛”券商君安证券，27岁时出任过姚刚任职国泰君安总裁时的秘书，后又在外资机构做过资产管理业务。去年陈耿辞职时，顾颉曾被认为是国泰君安继任总裁的有力人选，但今年8月，国泰君安另一位副总裁王松接替杨德红成为新总裁。

 

“自证监会副主席姚刚被调查以来，国泰君安就成为风暴眼。阎峰在赴港之前，是姚刚下属，2012年8月23接替陈耿成为国泰君安国际董事会主席，如今被查。”业内人士称，此外，国泰证券和君安证券合并以来，国泰君安研究所也发生过不小的人事变迁，所长先后经历了王明夫、李迅雷、姚伟、黄燕铭。黄燕铭上任的两年多时间里，公司研究人员大换班，至少24个行业、60名研究员先后离职，包括20余名新财富上榜人员。

 

据悉，目前活跃在私募界的天马投资康晓阳、尚雅投资石波、尚诚资产肖华；原富国总经理窦玉明、原海富通副总陈洪等，原国泰君安陈耿、原国海证券的齐国旗都曾是君安旧部。 不知曾主持合并的老大出事后，国泰君安能否安然度过这一关？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陈抒怡 编辑邮箱 shguancha@sina.com)